古靈哄了大半個早上, 才勉強讓突然不安感爆棚的江心澄相信她真的沒有打算睡過就不再珍惜……

畢竟她還想睡很多次。

古靈這次要見的人，是庫蘭時裝大賽時一個欣賞古靈的評委引薦的業內知名設計師，兩人雖然風格不一, 但是設計理念卻極為相合。

談了大約兩個小時，雙方都覺得頗有收獲，交換私人名片後，還約定下次見面。

古靈與對方告別之後，站在路邊一邊攔車，一邊準備和江心澄打電話，走出沒兩步，一抹頗為眼熟的白裙映入眼簾。

古靈擡起頭，不出意外正是舒靈。

想到對方曾經威脅她有一個在時裝大賽上擔任評委的朋友，不難知道她為什麽知道自己會在這裏。

不過，讓古靈驚訝的是, 今天的舒靈, 與之前不太一樣。

臉上雖然化著妝，但是從眼神和皮膚狀態看得出來很憔悴，頭發沒有之前那麽精致, 略顯淩亂，眼底沒了那股備受寵愛的自信從容，而是隱藏得並不完美的茫然。

她的手裏提著一個蛋糕盒和一個紙袋，在看到古靈出來後, 她的眼神動了一下, 似乎有一絲恨意，但很快散去，變成一片灰暗。

“這是給你弟弟的謝禮。”舒靈走上前，將蛋糕和紙袋遞過來。

古靈沒有第一時間接下。

“怎麽？怕我在裏面裝了炸.彈？”舒靈笑了笑, 可惜那笑勉強得一陣風就能吹散。

“那天我暈倒在地，是你弟弟幫我叫的救護車。”舒靈道。

古靈想起來，那天她跟白煜說自己有男朋友了的還是他急急掛了電話，說是路邊有人暈倒，原來這個人，是舒靈。

她將東西接下。

舒靈卻沒有離開，她看著古靈，破碎的眼瞳中漸漸拼湊出一絲不屑與憐憫：“你選了個一個好男人，他本事足夠強，這輩子不用為錢發愁，但是那又怎麽樣呢？等到熱戀期過去，你不過是他無數女人中的一個。”

“你比我，好不到哪裏去。”舒靈冷笑著，背對著古靈一步步走遠。

然而那背影，卻不覆之前的瀟灑，反而有些不自覺的戒備和小心翼翼。

古靈提著蛋糕和紙袋，不置可否一笑。

當初來找她的時候，她沒有把她“豪門公子灰姑娘”的故事放在心上，現在自然也不會接下這“嫁入豪門好景不長，夫妻貌合神離”的劇本。

倒是舒靈今天這個模樣挺有意思，她不是正和江維奕在江氏攪風攪雨試圖搶奪繼承權？

“送到了？”姜有雪正在給花瓶裏的鮮花修剪枝葉。

“一共送了四份，電子郵箱、紙質資料，一處他常住的房產，一處如今的住所。”屬下說道。

“不過這樣真的有用嗎？”屬下匯報完後多問了一句。

他在姜有雪手下做事多年，與姜有雪私交也不錯，不由得好奇多問了一句。

“沒用。”姜有雪退遠了一點，仔細看整束鮮花的形態，滿意地點點頭。

“沒用？”屬下疑惑了。

“那男人最愛的只有他自己，看到資料只會當沒看到。”姜有雪露出一個冷笑。

自從那天撕了結婚照，她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脈，沒用多久就想明白江維奕那狗男人這麽簡單的一件事還能弄錯人，只能說明他根本也沒用心找。

看起來多年不忘當年初戀，實際上不過是嘗來嘗去發現舒靈那一款最合心意，索性就懶得換了罷了。

如果發現那初戀是他丫最討厭的姜有雪，對方可能直接給自己換個“初戀”。

“那送資料的意思是？”屬下迷惑了。

“惡心死他丫的。”姜有冷冷一笑，難得說了句臟話。

帶著個還沒出生的私生子回來妄圖跟她兒子搶繼承權，她以前怎麽沒發現江維奕是這麽惡心的一個人呢？

難道是“初戀”給他的勇氣？

把江維奕踹出江氏完全不能解氣，對方本來在江氏就是個透明人。既然他敢帶人回來當攪屎棍，姜有雪就餵他一口新鮮熱乎的狗屎。

碧汀別墅。

舒靈見完古靈，回到了別墅，江維奕不在。

這幾天他經常不在，自從她差點流產後，江維奕對她的態度就忽冷忽熱，無論她怎麽解釋，江維奕都是一副將信將疑的態度。

前些天不知怎麽了，忽然對她發了一通火，怪她不該慫恿他去搶繼承權，後來又非要讓她跳芭蕾，硬著頭皮跳了沒兩步又被叫停，語氣溫柔地讓她多休息休息，現在懷著孩子要註意身體，不用現在就跳給他看。

人格分裂似的。

弄得舒靈也跟著膽戰心驚起來。

那天過後，江維奕便時常不見蹤影。

舒靈仔細想了想，江維奕的異常都是從那天開始，而那一天除了收到了一份快遞之外，沒有任何異常。

舒靈記得江維奕拿著快遞進了書房。

她推門走進去。

桌面很幹凈，因為江維奕從來不辦公。

舒靈拉開了抽屜。

在拉開到第五個抽屜時，停了下來。

一份貼著她照片的詳細資料擺在抽屜裏。

從從小到大就讀的學校，到報過的特長班，學過的舞蹈樂器，大學的退學原因……一樁樁一項項，詳細得令人發指。

舒靈目光一凝，一頁頁翻開，看到末尾，特別標註的兩行字：“因偷竊同學衣物販賣被學校勸退，無芭蕾基礎。”

舒靈手指一顫，但很快，她的目光鎮定下來，看了看資料的所在地——書桌最底層的抽屜。

這個書房除了辦某些事的時候，基本用不到，更別說打開這個抽屜了。

江維奕根本不打算將它拿出來。

舒靈看了看，發現最裏面，還有一層文件。

是一份調查報告，根據幾位盛大老師同學的回憶，當年在陽臺上跳舞的人，最大的可能是——姜有雪。

調查報告下面還有些其他的什麽東西，但都沒有拆開的痕跡。

只有這份似是而非的調查報告，被人捏印子。

舒靈幾乎能想象得到江維奕震驚又難以接受的表情，在看到調查報告的瞬間就將其扔回了抽屜，沒有往下看去。

等等……或許沒有震驚。

舒靈想象著江維奕那日看她跳芭蕾時的表情。

從滿含期待到焦急打斷。

多麽迅速而果斷。

果斷到只看了一眼，就斷定她不是當年陽臺上跳舞的人。

舒靈低頭再看看這些沒有拆開的文件，心中猜到，或許江維奕並不是不願拆開看那些指向性明確的證據，而是在看到調查報告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白了所有。

或許比看到調查報告的時間更早，在舒靈拿著那條褲子出現在江維奕面前，編造著在校往事時，江維奕就已經有所懷疑。

那象征著優雅高貴的舞蹈，被一個穿著長褲的女孩，在無人觀賞的陽臺上毫無顧忌地跳著，熱烈而自由。

跳出這樣舞蹈的人，怎麽會是舒靈這樣柔弱而溫柔、依附著男人生長的菟絲花呢？

舒靈把文件一一放回原位，關上抽屜，一步步走出了書房。

既然江維奕自欺欺人，舒靈自然不會傻到戳穿。

相反，她要利用這份自欺欺人，讓自己真正在江維奕心中留下印記。

孩子繼承權是沒了，但江維奕作為江心澄的父親，除了這次犯蠢之外，對江心澄還算不錯，江心澄不會趕盡殺絕。

他依舊是江氏這個龐然大物的一份子，那舒靈，自然也不會換東家。

“股份？”江心澄看著低著頭的江維奕。

“反正我在公司也沒什麽地位，這股份除了每年分點錢之外，也沒什麽用。不如給你，就當是之前……爸爸做錯事的補償。”江維奕眼神覆雜地看著江心澄。

這個孩子，雖然是他的兒子，但是因為厭惡姜有雪，江維奕從來沒有認真看過。因為姜有雪的教導，江心澄從小就學著情緒不外露，一點沒有同齡孩子的可愛，看到他江維奕就總是想到姜有雪。

雖然基於心底最後一點良心，每年的生日他都會準備一份禮物給江心澄，但那些禮物，其實都是助理挑的，他不過是盡著作為父親所剩不多的責任，或許，那都稱不上責任。

但是那天下午，江心澄那個失望的眼神，讓江維奕陡然意識到，他沒把對方當兒子，對方卻一直拿他當父親。

更沒想到的是，當年那個穿著長褲在陽臺上翩翩起舞的女孩，竟然是姜有雪。

那樣熱烈的舞，竟然是姜有雪。

他當年之所以反抗家族聯姻，就是因為厭煩了家族的管制，他想做一個像那個穿著長褲就敢在陽臺上跳芭蕾的女孩一樣自由的人。

但是他慫，他沒本事，他離了家族，一文不名。

他討厭姜有雪，除了因為姜有雪和那些老古董一樣強勢而又唯利是圖，更是因為姜有雪時時刻刻提醒著他，他就是一個連一次家族聯姻都不敢反抗的廢物，一個口裏喊著自由，實際上屁都不是的軟蛋。

江心澄沈默片刻，緩緩搖頭。

“為什麽！這些股份雖然有點少，但是這真的是、是我最值錢的東西了。”江維奕急道。

“值錢的東西，我有很多。”江心澄緩緩道。

江維奕眼神黯淡下來。

“回去吧。”江心澄重新低頭看著桌上的文件。

“心澄，你真的不能原諒我了嗎？”江維奕顫抖著聲音問。

江心澄沒有擡頭。

江維奕離開了辦公室。

窗外吹來一陣風，將文件翻了一頁。

江心澄手中的筆，遲遲沒有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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